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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始终记不起他的脸。
他喝酒的时候头会猛地往后一仰，拿着啤酒罐的手便一下子遮住了他的脸。他经常以这样快速而迅猛地动作喝酒，我几乎认为他的脖子是断的。
而当他盯着我看的时候，不是在讲故事便是问我问题，于是，我只能微闭起眼睛以便能集中精力，倾听或是思考，这样一来，我便更加忽视了他的脸。
当然，我记得他的眼睛，更确切地说是他的瞳孔，猫眼里的幻像一开始便摄住了我的神魂，也因此，在接下来他讲故事时，会在某一刻停顿，我面前出现的他的脸，仍仅限于猫眼里的瞳孔。
他讲的故事都与女人有关，这可能是我感兴趣的原因之一。但我始终不明白的是，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讲他和其他女人的故事，这意味着什么？
第一个故事讲的是他从高一延续至今的初恋，典型的青梅竹马式恋情。他特别强调描述了他们的第一次，高一那年暑假初试云雨的过程和感受。
他说：“正是彼此的第一次，让我事隔多年不能忘怀。”
接着他补充道：“也是由于两人都按照正常轨迹生活，一直生活在同一个城市，大学毕业后又都如愿以偿找到了一份相当不错的工作等等。所以，这么多年以来，我们仍保持着恋人关系，没说过结婚，也没说过分手。”
他叙述的语调缓慢而平静，这让我怀疑他们现在的感情有多少爱情成分，我记得我当时点点头总结了一句：“维系你们关系的好像就只有时间。”
他说：“你说得对，仅仅因为认识的时间太长了，谁都不好意思终止这种关系，似乎谁先提出了分手，就意味着对自己青春的背叛。”
然后他问我：“你有过初恋吗？”
我想了想，想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，我听见他拉开易拉罐拉环时发出的脆响，那声脆响就好像他把拉环拧成一个巨大而沉重的问号，猛然间砸在我没有头盖骨包裹的脑浆上，我感到一阵巨痛。
我虚弱地对他说：“我没有初恋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