鸦青色麻布散开,露出白花花的银子。
张芸和柳嫣都是管家的,接触银钱也多,估算沈三郎手上少说有七两银子!
一时间,屋子里异常安静,只听得到两道沉重的呼吸声。
柳嫣呀地喊了一声,察觉婆婆还在呢,立即闭嘴,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。
张芸看到那银钱,双眼发光。
白花花的银子!
养老钱又多了!
“说,这银钱哪来的?”
沈三郎虽说懂了一点点人情世故,却也不想欺骗长辈,纠结要怎么说。
反正不能说是卖了两本书得来的,到时候追究起来,得知他们卖了五十两,又是好一顿闹腾。
他朝着魏染投去求救的目光。
魏染往侧边挪了两步,与他并排站着。
“这段时间卖草药得的。”
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,山里人也不乏有能力的人。
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一点识货的本事。
山上有野生的人参,灵芝,这些可是好东西,也不是人工能种植的。
可是,眼前的魏染就是一个九岁的小丫头,她怎么可能懂!
起早贪黑挖的普通草药,一个月顶多也就一两银子!
只一弹指的功夫,柳嫣便想明白了,猛然抬手指着魏染。
“骗鬼呢,才一个月,怎么可能卖得那么多,你之前可是乞丐,一定是做了偷鸡摸狗的事!”
张芸也在猜测,听到儿媳这么说,也表明自己的立场。
“村里也有专门寻山货倒卖的,如果真那么好卖,他们家怎么没盖新房,怎么没给自己两个儿子娶媳妇?”
言下之意,两人一致认为魏染在说谎。
沈三郎似乎与她们两人的重点不一样。
“母亲,阿染已经是儿的妻子,您刚才不应那么说阿染。阿染卖草药,还抓了两条毒蛇卖给医馆,为此差点命丧黄泉!”
听到有人说魏染是乞丐,沈三郎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人,狠狠地捏住一般,钻心的疼,气也喘的不顺畅。说到最后,语调还高了几许。
一直以来,沈三郎都是个温吞性子,什么都不会拒绝,也不会要求什么。
柳嫣只觉得这个继子挺好拿捏的,如今还是头一遭被其那么大声的吼了一顿!
张芸虽说一把年纪了,都做了祖母的人,说到底也是女子,听到“毒蛇”两字,也是吓的一哆嗦,愣在原地,张了张嘴,末了也没有吐出一个字来。
看到沈三郎如此这般维护自己,魏染说不感动是假的。
在现代的时候,因为是隐世宗门的继承人,又要躲避仇家的追杀。她不敢交朋友,就怕最后连朋友都保护不了。
她懂人情世故,也懂经商之道,随便丢到哪里都能生存。
与之同时,她的内心也有一根最容易触动的弦。
原以为,当她向他说出那样的话时,他会敬而远之,亦或是一纸休书放她远去。
没曾想,他真的不是嘴上说说而已。
魏染当初决定支持沈三郎走科举之路,不过是觉得无事可做。
与他并无任何情感,仿佛只是为了完成一次煎药这么简单的事。
或者是用右撇子用左手吃饭一般。虽有挑战,却只是一个游戏。
这一刻,魏染决定了,这并非一场游戏!
她仰着头看着他,屋外的夕阳早已落山,屋内只有一盏油灯,微弱的光撒在他的侧脸上。
他眼角的那颗泪痣若隐若现,平添了几分幻想。
“祖母,这些是我和阿染的孝敬。说好的,祖母二两,母亲一两,还有落户的二两。”
沈三郎双手捧着银钱,抬高几分,往张芸面前递了递。
张芸刚要伸手拿钱,他率先拿出一角碎银,估摸着有一两几钱。
“祖母,这一角银钱,我们二人买些粮食,再备一些农具,也好做秋收之用。”
张芸以为孙子要把手上的银钱都孝敬了,白高兴一场。
总有一种到嘴边的鸭子飞走了的感觉。
也就一愣神的空档,柳嫣一把抓走两角碎银。
“母亲,这落户的银钱我就拿着了,还要给五郎留着买纸笔呢。我们二房孝敬的那一两银钱,母亲先拿着。”
动作有点快?
竟然敢抢在婆婆前面拿!
到手的银钱才不会烫手呢!
张芸还没反应过来,柳嫣连忙说道。
“母亲,五郎不舒服,我回去给他煎药。”
说完,柳嫣提着裙摆跑了。
嘴里小声嘀咕着:“暂且不管鸡汤有没有动手脚,反正有钱就是好事!”
张芸瞪了一眼落荒而逃的柳嫣,有气又无处发。
在她要借机发难时,沈三郎干脆地把麻布一拢,一团银钱塞到她手里。
“祖母,我和阿染不管如何,自当要孝敬您和祖父的。等改明儿再抓到野鸡,熬了鸡汤,还给祖父祖母送去。”
“嗯。有心了,天色不早,早些歇息,明日还要秋收呢。”
张芸的气顺畅了,心满意足地离去。
不管魏染是如何得的银钱,反正最后也是花在沈家,大头也要落在她的手里。
张芸的想法与柳嫣不谋而合。却不知,坐收渔翁之利的并非她们二人。
沈三郎叹了一口气,看着手心握着的那一角碎银子。
收拾完后,他把银钱交给魏染,她小手一抓,给了他几两碎银,让他以备不时之需。
说好的以备不时之需,这也花的太快了!
他不禁摇头,再次叹气:“阿染,我是不是很没用?”
趁着他发愣的空档,魏染已经从怀里抓了一把银钱。
“你做的很好,我没有觉得你无用。”
沈三郎看到手心多出来的碎银子,自责的情绪转瞬即逝,抿成一条线的唇微微一勾。
轻抬眼眸看着她,欢喜地说道。
“阿染,你真好。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。”
她仰头看着他,发觉他笑起来的时候,下颚的线条更明显。
一个人真的开心的时候,是可以感染到旁人的。
“早些歇息,明日要早起。”魏染说完转身,将矮桌上的书籍整理好,而后爬上木板床。
沈三郎一把抱住被子走到床尾,“阿染睡床,我睡地上。”
地上不知何时早已铺上一团干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