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空泛起鱼肚白,薄薄的雾气弥漫在空中。
晨曦透过窗户的缝隙,悄然洒入房间内,形成一道细长而耀眼的光线。
折腾了整宿,李煦斜倚着床沿歇息不过半个时辰,几乎可以说是彻夜无眠。
目光缓缓转向身旁的少女,见她原本酡红的双颊此刻已恢复成浅粉色,手背轻轻贴着她的额头,感受着手心传来的适宜温度,他那颗高悬了一夜的心,总算稍稍安定下来。
“渴......”
李煦俯身凑近,聆听许久,才勉强听明白她说的是什么。
随后迅速起身跑到桌边,斟满一杯茶水又快步返回床边,手臂自她背部穿过,将人轻轻扶起靠在自己身上。
沈知意像是在沙漠中漂泊许久,终于尝到甘霖,咕噜一口全都喝下去,还意犹未尽地伸出小舌舔了舔干燥的唇。
元清同样也是彻夜未眠。
听到屋内传来响动后,他犹豫再三,终是鼓起勇气推开房门走了进来。
“少爷,府里来人传信说,将军因为昨日的事气得整宿都没合眼,派人四处寻您,要把您捉拿回去。”
李煦仿若未闻,专注地用擦拭着沈知意嘴角残留的水渍。
元清见状,再次开口:“小的擅自做主,派人去相府请了白芷姑娘,这会儿已经在外头等着了。少爷,沈小姐不过是染上些许风寒,调养数日就能痊愈,您何苦如此忧心,不如先思量一下该如何应对将军那一关吧。”
大齐谁人不晓李忠义将军严守规矩,一旦动怒起来,那可是六亲不认!揍起少爷来更是毫不手软、得心应手。
元清心里头着实为少爷捏了一把汗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
少年修长的手指划过少女精致的轮廓,目光中蕴满着浓浓的眷恋与不舍。
他愈发贪恋与知知单独相处的每一刻,甚至,想索取更多......
的确是时候和父亲好好聊聊。
聊聊他钟情沈知意,他要去沈家提亲。
白芷在知意院门口焦急地来回踱步,突然就看到李二公子抱着小姐缓步走来,小姐则是双目紧闭,处于昏迷中。
“昨夜落水,发了一夜高烧。”李煦越过白芷,抱着人轻轻放置在马车里躺好。
白芷一听,急得探头一直往车里张望,无奈李二公子个头实在太高,她左看右看,也没能看见自家小姐。
李煦转过身,正好撞见白芷那副心急如焚的模样。
“不必担心,知知的高烧已经退下去了,想必很快就能醒过来。我现在有重要的事要回府,知知就交给你来照料了,有事随时来将军府寻我。”
白芷闻言连连点头:“是,李二公子放心,奴婢定会尽心尽力照顾好小姐的!”
等等。
小姐是她家的,她照顾小姐理所应当,李家公子说这话,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家姑爷呢。
一旁的元清不禁嘟囔:“也不知是谁担心的整宿不睡,这会儿倒还有心思去安慰旁人了。”
待目送沈家的马车离开后,李煦和元清方才驱马返回将军府。
门口站岗的侍卫们见到少爷归来,一个接着一个地低下了脑袋,谁也不敢吭声。
元清的心当即“咯噔”一下,暗叫不好。
再瞧李煦,却是一脸的泰然自若,毫无半分紧张之色。
就在两人刚刚走过前院,只听一声怒喝,犹如平地惊雷般自正厅那边传来——
“站住!”
李煦的脚步猛地一顿,神色依旧,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后,转身朝正厅方向折返。
元清被将军这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,心里怕的要命,却仍是硬着头皮跟在李煦身后。
李忠义黑着张脸坐在上位,两道又黑又粗的眉毛向后飞扬,任谁看了都知道他正竭力压着火气。
孙芩深知丈夫的脾气秉性,眼看着氛围紧张到了极点,她赶忙打起了圆场:“既然煦儿回来了,就继续去祠堂跪着吧。”
说着,她还不忘向自己的儿子暗暗递去一个眼神,示意他赶紧听从安排。
李煦仿若未闻,连半步都未曾挪动,反而直直地迎上了李忠义那冷冽的目光。
“爹,您可还记得那日曾询问我是否有心仪之人。”
李忠义沉着一张脸,早已看穿一切。
“你想说,是那沈家丫头。”
“正是!”李煦毫不犹豫地点头,语气坚定而果决,“儿子对沈知意倾心已久,此生非她不娶,还请爹爹成全。”
话音落下,诺大的正厅内骤然陷入一片死寂,静得甚至能够听到众人轻微的呼吸声。
父子两人就这样彼此对视着。
沉默良久,李忠义陡然站起身,常年上阵杀敌练就出来的胸膛,不知比十六岁的少年郎强壮多少。
但李煦的眼神,却丝毫不逊于李忠义。
“跪下。”李忠义突然开口。
李煦眼神微动,显然是对父亲的命令有些意外和不解。
倒是孙芩心疼儿子,急忙隔在两人之间,生怕这父子二人会动手打起来。
“老爷,喜欢一个人没有错,有话好好说,你别总是吓唬儿子。”
李忠义无动于衷,仍是看着李煦,声音愈发严厉,比刚才那一声怒吼还要凶狠几分。
“跪下!”
李煦的十指骤然握紧成拳,倔强的目光毫不退缩地迎向父亲,下颌绷得紧紧的,心不甘情不愿地屈膝跪下。
李忠义转头看向被吓得目瞪口呆的元清,沉声说道:“去拿家法来。”
闻言,元清一双眼睛瞪得浑圆,下意识地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少爷。
他身姿挺拔,面色冷峻,竟全然没有惧怕的样子。
孙芩被吓得不轻,连忙拉住李忠义的衣袖哀求:“你这是干什么!不过就是孩子们之间的一些小事情,哪里犯得着动用家法这么严重啊!”
“还不快去!”
李忠义对着元清大吼一声,震得元清浑身猛地一颤,终究是不敢违抗,只得去取那家法来。
说起这李家家法,乃是一条令人望而生畏的九节鞭。
鞭长两米,由精铁铸成,其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锋利的刺钩。打在人身上再抽回时,倒刺便会勾住血肉一同扯出,其疼痛程度可想而知。
当年李家老太爷特意派能工巧匠精心打造此鞭,目的是要以此告诫后辈子孙,铭记身上所遭受的伤痛,永不再犯。
元清便将九节鞭小心翼翼地呈到李忠义面前。
李忠义面沉似水,伸手一把接过鞭子,严肃质问李煦:“你可知自己错在了哪里。”
李煦满脸都是倔强与不屈,昂首挺胸直视着李忠义。
“儿子没错。”
“简直冥顽不灵!”
李忠义额头上的青筋瞬间暴起,“怪我这个当爹的平日里对你太过纵容,以至于让你这般狂妄自大,连自己几斤几两都拎不清了!”
“啪”的一声,骇人的九节鞭狠狠地朝着李煦的后背抽落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