资助的贫困生陈嫣然。
她虽不是我老公的学生,但因为他是大学里的教授,还是称呼他为陆老师。
她曾跟在老公身后上门拜访,唤我师母时,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。
她会在我扒蒜淘米一身油烟气时,支着胳膊与老公讨论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的翻译。
然后在饭菜上桌尝到第一口后,眯起眼睛:
“陆老师,娶到师母真是您的福气。”
陆见山则会在旁边冷哼一声:
“女人总要有一种能留住男人的能力,你师母便是精于食道,尽是些粗鄙浅显的东西。”
可分明在大学恋爱时,湖畔天鹅交颈,陆见山曾拉着我的手说:
“你如湖中天鹅般优雅矜持,扣人心弦。”
如今真的过起了日子,年少的欢喜在柴米油盐中一寸寸损耗殆尽后,他却又说:
“天鹅是最可恶的动物,将优雅的脖颈置于水面,而将笨重的臃肿的臀掌藏于水下,简直虚伪至极!”
在陆见山眼里,三十七岁的我,便如那只藏拙的天鹅,笨拙地守着曾经的誓。
楼下传来一阵摔打声,陆见山和陆然回来了。
我下楼时,被陆然踢到的垃圾桶滚了好几个圈,恰好到我脚边。
我将垃圾桶扶正后,他又跑过来踢倒,小脸涨得通红:
“爸爸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,你为什么不下楼给我们送雨伞?爸爸全身都淋湿了,感冒了怎么办?”
我面无表情:“我的手机在卧室充电,没听到。”
陆见山一脸嫌弃:“手机接不到还要它干嘛?你快去打开热水器,一会我要洗个热水澡。”
他们父子俩把湿衣服直接扔到沙发上,泅湿一大片,踩了水的鞋子东倒西歪,塞着袜子,雨水顺着鞋沿淌到地板上。
陆见山和陆然好像变成了西游记里的妖怪,我揉揉眼,又变成了人脸。
只是我自己成了一只六耳猕猴,取经到一半,发现师父和师弟都不是自己的。